陈锵:工牌002的二十年长跑

一间小办公室里的开场白(2005

2005 年秋,嘉定安亭,300 平米的小办公室,几张桌子拼起的战情台30 位工程师把图纸摊成山。门上那块新鲜的牌子写着:艾尔维(IAV)。那年,陈锵拿到属于自己的第一张工牌,编号 002。他说:做工程,最怕热闹,最爱安静。于是,公司选择了”低调、谨慎、稳扎稳打的节奏——先把每一件小事做对,再把每一件难事做透。(当年的媒体报道,也记下了这份低调与稳健的开场)

把时钟拨回更早的时间:在柏林的课堂上,他读过系统工程的铁律——能力建设先于产品交付。也是在那座城市,他结识了阿佩尔教授的学派(IAV GmbH 创始人),理解了工程之于产业的长期主义。家里,父亲陈礼璠教授曾任同济大学汽车系主任,常把严谨”“传承挂在嘴边;后来,艾尔维的中文名也由这位老学者提笔。学术渊源像一条温暖的脉络,并非便利,而是约束:把工程当成一生的责任。

正向的执念:先把路修好,再谈走多快(2005–2006

初创两年,团队从陈锵和他的德国总经理两人发展到30 人,再到 50 人,办公面积从300 平米到 700 平米。增长数字并不惊人,却有两件事惊人:第一,树立了支持正向研发、拒绝逆向拷贝的底线;第二,把以工程为纲、以体系为线写进每个项目的任务书。这意味着:就算没有镁光灯,也要把电气架构、底盘电控、整车集成这些看不见的骨骼打磨到位。那几年,团队在欧排放、整车结构与试验上替不少本土项目先修路、再上车”——先把方法论落地,再谈成果。

Lavida:一款车背后的师徒制2006–2008

2008  6 月,Lavida(朗逸)上市。这是上汽大众首款由中国团队主导开发的大众量产车型,在2008 年北京车展首秀后走上市场。但对陈锵来说,更重要的是2006–2008这段沉下去的时间——

  • 他把工程任务拆成能力清单:需求管理、目标分解、接口控制、验证矩阵、试验回归……每一条都要有方法、有工具、有场景
  • 德国专家与留德回国工程师组成双导师小组,手把手带本土工程师:从底盘调校的主观客观闭环,到 E/E 架构的信号功能安全三表联动,再到本土化零部件适配的工程变更闭环
  • 评审不做 PPT,不讲形容词。所有结论回到数据、台架、实车;所有问题关进变更与缺陷的闭环系统。

那两年,会议室里常出现这样的对白:

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把一辆车做出来,而是把一支队伍带出来。” “若只是模仿,永远只能追在别人车尾;只有创新,才能跑在正确的车道上。

Lavida 的成功当然体现在销量与口碑,但对这支队伍而言,它更像中国工程师第一次真正主导整车开发的分水岭:当流程、方法、工具与文化被完整地移植生根本土化,能力就开始具有可复制性与可传承性。

反内卷的方法论:从更快更对2010 以后)

2010 年之后,团队把更快换成更对

  • 系统工程优先于功能堆砌;引用标准(排放/功能安全/网络安全)优先于土办法;试验信度优先于赛道神话
  • 在整车设计、底盘电控、汽车电子等领域,团队坚持一图到一车:从架构图到BOM到工装到验证报告,每一环都要数据闭环,每一项都能被审计与复现。
  • 面对卷参数、卷配置的市场喧嚣,他们选择卷可靠性、卷一致性、卷体系化能力。反内卷不是慢下来,而是在更长的时间轴上跑赢。

有人问陈锵,全球化对工程意味着什么?他答:不是把人送出去把产品卖出去,而是把方法与标准对齐,让中国的工程现场能与世界同频。当我们的台架、流程、数据与审核都达到同一套规则时,全球化才有真正的意义。“

传承这件小事

关于传承,陈锵从不多说。偶尔在廊道里,他会讲起父亲陈礼璠教授当年的课堂: “工程教育的意义,不是告诉你答案,而是教会你如何守住边界。” 他也会提起自己的师门与学缘:阿佩尔教授的系统观、柏林工业大学的严谨气质,以及那枚写着艾尔维的中文名字——是礼物,更是约束:工程,须有敬畏。合规与边界,在这里不是口号,而是做事的顺序:先有边界,才谈创新;先有流程,才谈速度。

尾声:把“002”写成一个集体的编号(2005–2025

二十年回望,从嘉定的300平米到上海、北京、合肥三地总计3000平米,工程师人数30人到300人,从欧到整车方法论,从Lavida 的能力建设到更大范围的本土化研发体系,这支队伍写下的,其实是一串可复制的工程叙事:把人带出来,把方法留下来;把产品交付好,把能力沉淀好。

陈锵常念叨一句话:“创新不是选择题,是生存题。” 

当工牌“002”逐渐褪色,它也成为一个集体的编号——属于每一个愿意在全球化的坐标里、用高质量研发对抗短期内卷的工程师。